這一個晚上，理所當然的，什麽都沒發生。

按照孫一毛的說法，那個將整個北山孤兒院當成血包的僵屍絕對不止一個，同理，血包當然也不止一個，所以，什麽時候輪到這裏，那也沒準。

“現在……真的還有喜愛獵食活人氣血的僵屍？”

對於她的這個問題，孫一毛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說：“活人的氣血難道不是比較美味麽？”

竹子煙摸了摸鼻子，心說這問題你問她，她也不懂啊。

——放著師傅傅給她準備的仙珍不吃，她去吸別人的氣血這是腦子有坑吧？

而後，等到偵查結束，確定今天沒有僵屍造訪了，竹子煙才意識到一件事情——這事兒按照邏輯來講，她確實應該比孫一毛清楚。

因為她外表看起來就是個大妖轉生的僵屍娘啊！

天空翻起了白肚皮，竹子煙和孫一毛回到臨時洞府，看起來，伊寧筠和方宇海都冷靜了一些，至少沒有再相互坐遠一點了。

然後沒過幾個小時，伊寧筠突然拉著她說：“我想好了，還是不和小黑談戀愛了。”

竹子煙：臥槽？

“其實吧，我想了一個晚上……或許，我對小黑並不是愛情。”

竹子煙：臥槽！

那她之前那麽為她細細打算，到底是為了神馬？

“至少大部分都不是，”伊寧筠說，“我只是很喜歡他，就像是……喜歡我的焚天鳳鳴鏢一樣。”

“……早說啊。”

早說她之前在和心魔糾結個毛線啊！

“抱歉，好像給你添了一些麻煩。”

說完這話，伊寧筠便又去看自個兒妖物郎去了。

看著她的背影，竹子煙突然對她的發言若有所悟。

其實，並非是真的不愛，而是不能愛。

正如白葉子不能和方宇海在一起一樣，她也不能對方宇海投以伴侶的感情，否則的話，方宇海可能會被自家人幹掉。

修真者與凡人最大的區別，那就是心性，更用理性和道義來約束自己的行為，在感情變成無可奈何之前，直接掐斷。

若是方宇海沒有這般喜歡白葉子，而白葉子又是這般喜歡他，伊寧筠或許還會一拼，但是從目前來看……她倒是像個強拆一堆苦命鴛鴦的惡毒女配。

所以了，在黑米真的成為她矢志不渝的愛人之前，伊寧筠在懸崖邊及時收腳，沒有一腦袋栽進去，這是唯一的幸運。

而促使伊寧筠做出這般決定的……竹子煙猜測，恐怕是與心魔有關。

仙骨大成之後，心魔就開始在竹子煙的生活中時不時的刷存在感了，想來伊寧筠也是如此，不過與竹子煙的躊躇不同，這位伊家女漢子快刀斬亂麻，直接從根本上解決了自個兒的心魔。

想到這兒，竹子煙看向了自己的影子。

如同她預料的這般，自己的影子並沒有老老實實的待在地上，它離開自己所屬的二維平面，扯出了一個竊笑。

“你覺得松了一口氣對吧？不用在伊寧筠和白葉子之間做選擇，很輕松對吧？”

“你就是這樣一個人，想要戴著普通人的面具在普通人中生活，結果——連自己是個鬼都忘了。”

“閉嘴。”

她一瞬間，用森冷的語氣擊破了心魔，影子又回到了墻上，而對墻壁冷冷發言的竹子煙，在旁人看來，多少有些詭異。

“看起來……在處理孤兒院那邊的事情之前，我需要先處理一下自己的事情。”

竹子煙回到自個兒的房間，盤腿坐在床上。

“那麽……先冥想一下吧。”

實際上，每一次使用萬載青空，都是在鍛煉她的精神力，但是，鍛煉精神力和心性增強，其實並沒有直接關系。

她現在要做的，是進入靈臺空明的狀態，剔除雜念，進而減少心魔的影響。

內視，坐於綠色滑稽林上方，竹子煙嘗試入定。

然而……滑稽林的存在實在過於礙眼了，不管她怎麽努力，這玩意都仿佛位於視野的中央，那傳神的滑稽正在註視著她。

“咳咳……果然還是不習慣。”

竹子煙揮了揮手，頓時間大霧彌漫，總算是將滑稽遮住了，某妖物娘表示，前面的尬定都不算，重新再來。

這會兒，她很順利的入定了，對於外界的感知變得越來越遠，在識海之中下沈，再下沈，她逐漸接近了自己的本心，自己的潛意識，最真實的她。

——真我。

每個築基期修士都會有這麽一天，通過不斷修行冥想法，總有一天能夠沈入識海深處，看到真正的自己。

竹子煙的意識一直在下沈，在下沈，逐漸逐漸的，連依稀在自己上方的天光都感覺不到了。

——這次沒準真能看到真我！

這樣想著，她更加努力的下沈，下沈……

“呵呵呵……”

突然，幾聲令人哆嗦的冷笑出現，竹子煙一個清靈，睜開了眼睛。

不知什麽時候，她已經接觸到了一個平面。

這裏是識海的深處，基於她個人對識海之中“水”的印象，這裏就算是童話中海底王國……宮殿之外的某個海床旮旯。

在她的正前方，一個與她一模一樣的人站在她面前，穿著一襲紅衣，鮮艷的紅色仿佛快要燒起來那般鮮艷欲滴。

最外面還有個花紋十分繁瑣的籠子，將真我罩在裏面。

透過柵欄可以清晰的看見，真我臉上還帶著一個白色的面具，在潔白的面具上，簡單的幾筆勾勒出一個燦爛的笑臉，雖說是燦爛的笑容，但因為是在面具上，這個面具還戴在一個紅衣少女臉上……

怎麽看怎麽詭異。

“呵呵呵……”

令人本能大哆嗦的笑聲再次傳遍識海最深處。

竹子煙咽了一點唾沫，緊張兮兮的看了看周圍，生怕自個兒的識海被攻擊了還不自知，過了好半天才確定，這笑聲……大概是從真我那邊傳來的。

“你這個表情是什麽意思，你不會連當年的事情都忘了吧？”

真我……能出聲？會說話？

竹子煙有些茫然，在她看過的資料上，可沒人說過真我會自己出聲這種事情啊餵！

說到底，真我也是竹子煙的一部分，這片識海也是竹子煙的一部分，所以內視識海，說白了只是讓她看到一般情況下看不見的，自己原本的一部分而已。

竹子煙淩亂了一會，看著還在籠子裏的面具人真我，神色覆雜。

“我又沒有失憶，當然記得當年的事情。”

面具人點了點頭：“在你學過的知識裏，應該有關於真我形態的基本理論，還有就是靈魂分裂癥的基本成因。”

竹子煙的腦子轟的一聲炸開了。

關於真我的形態：秘密越少、越是通透的人，真我的形態越是與本我的形象相近。

靈魂分裂癥：並非一般意義上的精神分裂和人格分裂，靈魂分裂是指原有的靈魂因為各種原因增生並分離的現象統稱。最常見的靈魂分裂現象，是在本我和真我之間發生的。

換算到現在的情況，大約就是她的真我與本我的形象相差太大了——這個差距也將籠子算進去來著，所以確實很大、很大。

然後呢，因為她為了做個好人，曾經幹過很作死的事情，最終讓真我有了靈魂分裂癥前期的癥狀嘛……

“呵呵呵……”真我的笑聲慢慢悠悠的，“你真的覺得，當年的事情，你全部記得？”

竹子煙皺了皺眉頭：“……難道你想說，我的記憶存在斷層？”

“呵呵呵……”

這回真我就只是笑，根本不回答她的問題。

她挑起眉頭，根本不記得自個兒的記憶有什麽不對的地方。

真我也不明說，只是問：“你還記得，第一次見到百裏景塵是在哪麽？”

在哪？難道不是在妖娘園裏？

竹子煙感覺很古怪，這個問題很古怪，自個兒的真我也很古怪——她仿佛是她，而是另一個獨立的什麽人似的。

仿佛是看出了她的茫然，真我又說：“你還要帶著面具到什麽時候？”

“……我知道，我知道，”在自己的真我面前沒必要說謊，所以竹子煙幹脆實誠的回答了，“我本質上並不是什麽好人，甚至不知道什麽才算是善意……沒錯，即便是救了人，我也不會有任何滿足感，我只是鸚鵡學舌，模仿好人該怎麽做罷了……”

“我想這般做個好人，做一輩子，不行麽？”

“心魔有意見，你也有……如果一輩子模仿一個好人，那，這人就是一個好人吧？兩者在外人看來沒有區別，這就夠了不是嗎？”

真我這回表演了三段式“呵呵呵”冷笑：“也是，一個人到底如何，總歸是由外人的評價來決定的，這人自己心裏是怎麽想的，感覺如何，這其實並不重要。”

“我和你沒什麽可說的，什麽時候你願意拿下面具，什麽時候再來找我吧。”

說罷，任憑竹子煙如何呼喚，真我都不再有所動作，看起來就像是個帶著詭異面具的等比例人偶。

“好吧……總之，見到了真我，這也算是一種進步了。”

竹子煙喃喃自語。

……哈，你問靈魂分裂癥怎麽辦？

實話是不怎麽辦，因為靈魂分裂癥在修真者看來是一件好事來著……

理由？很簡單，因為到了元嬰，不管你丫有沒有靈魂分裂癥，想要煉出分身，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手動靈魂分裂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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